第一捧天光亮起来的时候,苏意正坐在池塘旁边,对着一块磨得发亮的大石头洗衣服。

    再过片刻,就会有别的姑娘大婶端着木盆过来了。

    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,他实在不想被追着问,为什么每次他家的衣服都是他一个男孩子出来洗,只能趁大清早还没人的时候过来,洗完衣服,再回去干剩下的活。

    但是这个时辰太早了,昨晚的露水还凝在叶子上,滴溜溜滚进脖子里面,又冰又凉。

    苏意哈了口气暖暖手,露出两只大白耳朵,把暴露在外面的脖子团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低了低头,下巴埋进软软的耳朵毛里面,觉得舒服多了。

    “苏意!小混蛋大早上跑那么远干什么!老娘顶着一路冷风过来找你!”

    人还没看到呢,先听到背后一阵骂声冲过来,苏意捉着捣衣杵戳在石头上,翻了个白眼,一回头,兔子耳朵被人拎起来一只。

    一张胖头鱼似的肥脸凑到跟前,林绣恶声恶气的冲着他耳朵里面吼,“老娘跟你说话呢,你听见了不会支棱一声?”

    烦死了。

    苏意把耳朵抢了回来,揉了揉,变成两只冻得通红的人耳,“你找我干嘛?”

    林绣瞪他一眼,懒得跟这个成天板着一张哭丧脸的继子计较,往高耸的胸脯里面一摸,翻出来一吊铜钱扔给他,“收着,你的聘礼。这几天不用洗衣服了,也不用去地里除草,养着点儿你这双鸡爪似的手,还有你那张丑脸,免得嫁过门了夫家说我们亏待你。”

    苏意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钱,听起来好像还是给自己的,手忙脚乱的接住,“什么跟什么,什么夫家?谁要过门了?”

    林绣叉着木桶似的肥腰,上下打量他两圈。

    约莫在她看来,苏意已经瘦的皮包骨,难看的紧,能把他嫁出去多亏了自己在媒婆面前舌灿金莲,从鼻孔里哼了一声,“就村门口那个杜老三,上半年他媳妇儿刚死,想找个新媳妇过门去去家里的丧气。我已经和媒婆谈好了,反正你也没个去处,长得又那么丑,有个人肯给点儿彩礼娶你过门就不错了。你自己收拾收拾,反正你没爹没娘,杜老三也不是头亲,不用讲究那么多,下个月初他们家的轿子就过来把你抬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???”苏意瞪大了眼睛,突然觉得手里的铜钱都变得恶心起来,“你是说村口那个克死了两个老婆的杜老三?你都跟人家谈好了?”

    他举起来那一吊钱,“就为了这么点儿钱,你把我给卖出去了?”

    这几个子儿的重量,拿出去买一车胡萝卜都嫌紧巴呢,这他妈的是聘礼?

    林绣斜他一眼,“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,你爹死了,把你个小累赘留给我,成天就会吃我的用我的,屁用没有,你就值这几个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