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辉小说馆>仙侠>风水申村 > 第四十九章
    黑八耍鞭子的声响刚停,牛娃额头戴了一条白色的蛮楼,急惶惶又急慌慌地朝南沟走。他大干枣还在南沟里,这雨后的申村,到处烂泥汃哒地,也没给他大守个灵,他得去看看。

    从黑八家传出的鞭子声,牛娃听了也直摇头。他确实有点生气,吭吭了两声,边走边朝黑八家方向吐了几口痰,显出十分生气地样子,很轻蔑地瞪了一眼。

    说实在地,牛娃家兄弟姐妹四人,上面有两个姐,都已经嫁了出去。余下的兄弟俩,他最大,有个弟弟比他小三岁。他大姐早出嫁到了北塬的新寨村,二姐嫁到了上聂村东面的张堡子。他大走了后,家里一切重担都要由他挑起。别看他妈在,但在申村人的眼里,他妈这人就是心眼好,却没多大本事,这娃才是家里的真正主儿。

    本应说大死了,还放在南沟道里,牛娃和兄弟两人该去给他大守灵尽孝才对。特别是他牛娃子,做为家中的长子,这种事情惟他可做,他却没有。心里一直憋曲,那点水竟然把他大很折腾死了,还落了个非正常死的,又不算成老人行列里,被人逼得安放在南沟道里,那有不生气的。没办法守灵,那就不守咧,反正算不正常死,那就不按正常的规程办,让谁也没法说。

    客观讲,干枣的尸体放在南沟道,这是习了申村人的惯例,不准他进村的,和那些心里认为可以进村的,统统一切,其实都被申村人例了惯,形成的结果。只要安放在那里了,所有人的一切都归了正常,也没啥人再说出个多余话。也许,干枣的为人,会被一些常常挂在心里想起。

    作为牛娃,他也很想给他大守灵,但由于被迫将他大放在了南沟道里,心里始终不得劲。加之,到处都烂泥扒扎地,难以有个落脚处,一个人心里也怕。又被人当作不正常死亡,放在南沟道,他不去守灵,申村也不会说他闲话,更不会觉得他不忠不孝。因此,听到那个驴日的鞭声,对黑八当然有气生,谁叫这个驴日的不让他大入村呢。

    安放干枣的地方,是先人们住过的地方,现在都被申村当成了柴窑。这些地方,早就没人住,成了野兔、野鸡、狐狸、野猫、黄鼠等些动物长待的地方,也算是荒郊野地里。加上那场大暴雨,把整个申村下得到处都是些水坑水潭的,做啥也不咋顺利。要说守灵,的确为了这事想了不少,还是他妈不让。说是那些地方,还守个啥灵,万一遇到了不好的东西,叫她以后咋活。她还得靠牛娃,还得把这个家持好,咋能再叫娃去冒那个风险。

    黑八的鞭响声,让牛娃把满肚子的气都想洒到这个日八欻身上。正是这个大哈哈恶怂人,才害得他大放在了南沟道,那鞭声,让他只感觉自己的球眼子里都有气,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黑八家的方向,用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,很有力地朝那个方向吐了一口痰。其实,这是申村的实际,也是申村人的习惯。只有这样,心里才能平衡一点,也最能说明一些事情。

    跛子老远就看见了牛娃。为了表达自己一种内心,也不管牛娃这时候心里咋想,朝着牛娃急忙喊道:“你吃咧么?”

    牛娃这才朝南看了一眼,没吭声。

    见牛娃没吭声,知道自己问的那是个多余话,这才又喊了一句:“咱伯的事,日子定了没?”

    “后天。”牛娃还是没有立即回跛子的话,快到碾盘时,也不看跛子,更没心思回答他,极不愿理式跛子。但是,碍于情面的事情,最终还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。

    在牛娃的心里,同是一个门子上的人,觉得他大过世咧,这大的事情,这怂东西却不管不问,竟然去挖老先人的坟。结果弄了个这样的下场,本身很有气,根本不愿跟这样的怂人说一句话。因此,便急急地下了坡,心里对跛子的想法却一代而过,并没过分注意这怂人。

    泼了尿回来的牛眼,正好看见牛娃正下坡,急忙从坡上跑了下来,把盛了尿的那个暗蓝色陶磁尿盆,忙倒扣在院子拐子的角落处,从口袋里慌忙掏出蛮楼子(孝布)扎在头上。这才伸出脖子朝坡下看了一下,然后朝跛子轻声地喊道:“都啥时候咧,你咋还不把蛮楼戴上,牛娃哥得是看见咧。你个怂人,牛眼哥肯定多心咧,看那样子有些生气。”

    跛子这回没生气,知道牛眼话里的道理。都是亲亲门子上的事,自己满脑子只想到了自己,也被昨日的事情弄得总想挣回点啥,却把二伯的事情早忘得一干二净。经牛眼这一提醒,这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,也为有些事情感到不美气。

    知道牛娃为啥生气,原来嫌他没扎蛮楼,朝牛娃的方向咧了咧嘴,从口袋里掏出了蛮楼。

    跛子扎蛮楼子的时候,切实感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,便朝前迈出一步,将沟子靠在碾盘上,手中的木棍靠在碾盘上放下,这才有点吃力地扎上了蛮楼。同时,心里想,那个狗日的干头,胆子那么大的,一个人那么早就去南沟道里拾粪。明明他二伯在南沟道里,还敢到那里去,说明个啥,凭这一点,这狗日的就是个当土匪的料。之不过,他早上醒后坐到碾盘上也没意识到二伯还在南沟道里的事。直到这个时候,才想到了他二伯还在南沟道里,也明白了牛眼这娃啥意思,心里还是感谢了一下。

    扎蛮楼很有讲究,是人去世后到安葬前这一段时间里,逝者的家人和门子上的人们头上所扎的东西。那蛮楼也简单,就是一条白色的布条,宽窄不同讲究不同。除了白色外,也有红色,也有蓝色,颜色不同辈分便不同,都是逝者曾孙后的人物。扎法不同,代表的身分也就不同。应该扎蛮楼的,却不扎,非要直接戴上孝帽的人,这代表了这人心里对逝者有看法。

    关中道上的老人去世,所有同族门子上的人一般要扎蛮楼,特别是晚辈的都必须扎。是逝者的同辈人可以不扎,根据情况可以直接戴孝帽,有的人孝帽也不戴,关键要看之间的关系如何。是逝者长辈的,当然不扎,也不会戴孝帽。与逝者平辈的,有的扎,有的也不扎,关键取决于这人对逝者的态度。但是逝者晚的人,必须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