吵到子时,里间何须问也没醒过来,还是昏迷着,梁锦站在床边,由华浓给他宽衣,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床榻。

    云裳备了热水给他沐浴,奔波了好几天,他已是疲乏至极了,泡在水里就有些昏沉,蒸腾的烟雾里,他迷迷瞪瞪的往下滑,猛地惊醒,赶紧唤华浓拿来衣物,松松系了带子就往里头去。

    何须问没醒,药已经喝过了,张太医也说过醒来需要些时辰,梁锦却还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,云裳宽慰他:“少爷别担心,我让人收拾了间屋子,少爷快去歇着罢,我守着少夫人。”

    高门大户的规矩,就算是再要好的夫妻,病了也是不能同塌而眠的,怕过了病气,也怕不吉利。

    梁锦不想守那些腐朽的规矩,往何须问边上一趟:“我就在这儿睡,你找人在外间里盯着,要是少夫人醒了要什么好支应。”

    云裳也不劝他:“那还是我和华浓在外间塌上罢,少爷尽管叫我们。”吹了好些蜡烛,端着一个烛台出去了。

    梁锦从被子里贴过去,紧紧挨着何须问,蜷着身体,一个胳膊搭在何须问身上,这具躯体是温热的,他刚跋涉千里,裹着一身风雪而来,竟觉得这一点体温,比下头搁着的碳火还让他心安。

    跛个脚算什么?梁锦自私的想,哪怕真瘫痪了呢?他也可以抱着他走,喂他吃饭,只要活着就好了!

    “梁锦……”忽然,何须问在梦中呢喃,声音很轻,若不是躺在他身边,恐怕都听不见,却重重砸在梁锦心头上,倏地,梁锦明白了仔肩之重,他在他耳边回应:“我在,卿卿,我在呢。”

    他把头又靠得近些,埋在何须问的肩窝里,都说那些女儿家,嫁人不单单是嫁人,而是到找个终身的依靠,不知道何须问是怎么想的,反正梁锦觉得,他倒是娶了一个终身的依靠回来,有了这个依靠,不论走得多远,他就有了个朝思暮想的牵挂。

    外间里华浓和云裳也歇下了,两人都提着小心,不敢睡沉,云裳翻了个身,猫着声儿:“那丫头说的话,你别放心上。”

    华浓懵懵的,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:“我才不会把那贱人说的话记心上呢。”

    她是心眼儿实的,可女儿家在这种事上难免多心,云裳心细,放心不下:“你十五岁就拨过来伺候少爷,日后嫁人,少爷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,你且放宽心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,你怎么这么啰嗦?”华浓翻身过来,往她榻上看,黑暗中眨着眼睛:“我不是那等眼高手低的人,你还不放心我?”

    云裳宽心的笑着:“我就是白过问一句,睡罢。”

    她捋了遍思绪刚合上眼睛,那边就传来华浓微重的呼吸声,显然是睡着了,云裳心里敬她怜她、又笑她,这丫头还真是心眼儿实得要命!

    前院里都熄了灯,二院谭青瑶屋里却还亮着微弱的光,她靠在床上,肩头拢了件衣裳,听见吱呀推门的声音,便够着头去看。

    是杜翠,正轻手轻脚的掀帘子进来,谭青瑶急忙坐正了问: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杜翠凑上来:“长生被锁在少爷前院儿的一间空屋子里!”